第14章(2 / 2)

涸辙双鲋 锒辙 2470 字 16天前

心藻把汤盅放在信国公面前,正要退下,江老爷朝心藻招招手,示意她不要走,然后又让心藻坐到信国公身边给他斟酒。

心藻哪敢不从,只好在信国公身边跪坐下来,楚伋幽怨地盯着她。

“佳人作陪,这酒更香了。”信国公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,眼神时不时瞟向心藻,心藻也只能脸上陪着笑。

信国公孙福祥,祖上是个极能打的开国名将,曾随本朝□□征伐天下,爵位传了一百多年传到孙福祥手里,昔日信国公的骁勇善战传到半路就丢了,完全看不出来信国公还是个武将,已经是个金镶边的面口袋,里面只装着酒肉财色。

以江东楼的身份原本不需巴结信国公这样的功勋贵族,但越是看似无关,越容易结交,显得情谊醇厚,单纯图你这个朋友。况且如今斗倒了能让文臣们同仇敌忾的阉党,朝内又开始党争,这些文臣之外的势力,也不得不拉拢。于是江东楼便以旧友相聚的名义,把信国公请到家里来。

喝着喝着信国公唉声叹气起来,江老爷关心问道:“孙大人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?”

“江大人应该知道,皇上最近对我极度不满,都是听信了那些言官的弹劾,你说他们芝麻大的官,整天弹这个弹那个,不干点正事。”

“原来孙大人还在烦恼此事。”江东楼说。

“怎么不烦,尤其是那个楚行简,整天在皇帝面前说我坏话,真该死。”孙福祥刚说完,楚伋倒酒时弄倒了酒杯,酒水洒了一地,楚伋急忙跪到一旁,头深深埋下去。

江东楼脸上仍然带着笑意,假意斥道:“没用的东西,倒酒都倒不成。”

心藻看到楚伋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,她担心江老爷责罚楚伋,急忙起身去把弄洒的酒水擦干净。

孙大人还在说楚行简的事,楚伋跪在地上,紧紧攥着拳头。

江东楼也没叫楚伋起来,而是对孙大人说:“那我说个能让孙大人高兴的事,我有楚行简的把柄。”

“什么把柄?”孙福祥很好奇。

“这楚行简,六年前初到京城之时寂寂无名,不堪埋没,便给当时的御史大人上了一封自荐信,想讨好御史,把他调到更有作为的职位去。”

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孙福祥晃了晃自己的脑袋,他不明白这算什么把柄,不过是求官信罢了。

“大人,您好好想想,他讨好的,是前监察御史左清运。”江东楼讳莫如深。

“左清运……我想起来了,左清运是阉贼的党羽,新帝登基之后,左清运被革职查办,连家都抄了。”孙福祥说。

“是了,负责抄家的就是我,刚巧,我在左家搜出了楚行简六年前的这封信。”江东楼说着,不经意瞟了楚伋一眼,楚伋脸上通红,脖子上的筋支棱突出。

孙福祥大笑起来,“好啊,当今圣上最痛恨当年巴结阉党之人,楚行简这可算是人赃俱获了,看他现在还在皇帝面前享着圣恩胡乱弹劾,还一副刚直不阿的架势。”

说完孙福祥捏住自己的双层下巴想了想,又觉得不对,“江大人,既然你已经握有楚行简的罪证,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,让他彻底不能翻身。”

“那样倒是没什么意思了。”江东楼笑道,“我给大人看一个人。”

“楚伋,抬起头来给大人看看。”江东楼命令。

楚伋一动不动。

孙福祥把圆润的身躯稍微向前挪了挪,探头看着地上的人很好奇:“楚伋?这是……”

“抬起头。”江东楼再次命令,楚伋咬牙抬起头,眼圈有些泛红。

孙福祥仔细端详楚伋的脸,忽的一拍手,惊讶道:“我想起来了,几年前跟江大人把酒谈天,便听江大人说看中了楚家一个长得极好的儿子,是不是就是这小子?”

江东楼微笑着点头。

孙福祥大笑起来,“长得果真不错,这么一看眼睛跟他老子还挺像,我刚才只当是江大人新收的哪个戏园相公,江大人真是好手段,哈哈哈哈,那楚行简官小傲气大,整天在朝堂上充什么大尾巴狼,谁知道他暗地里为了巴结大人,把自己儿子都送来了,大人可要好好待这孩子,别辜负了楚大人的心意。”

楚伋恨得落下一滴眼泪,他抬手一擦,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。

“孙大人今夜就留在寒舍如何?楚伋,你去陪孙大人。”江东楼说。

“不敢不敢,楚公子是江大人的心头爱,我怎敢掠美。”孙福祥大笑着摆手。

楚伋实在待不下去,他腾地站起来,一声不吭转身跑出去。

江东楼也不管他,问孙福祥:“这下大人可消气了?”

孙福祥笑得喘不过来,“消气了消气了。”

心藻在旁边看着,心里难受至极。

“给孙大人倒酒。”江东楼说。

心藻只顾担心楚伋,没听到江东楼的命令,江东楼又重复一遍,心藻这才听到,赶紧给那个笑得快岔气的孙大人倒酒。

“这孽畜现在还缺管教,说也不说一声就跑了,我找人把他叫回来,任孙老爷打骂发泄。”江东楼说。

“不必,江大人可别欺负人家了,你看他刚才都要哭出来了,哈哈哈,楚行简竟然养了这样一个好儿子。”孙福祥还在笑,心藻恨不得给他一头摁菜里。

舫中两个权贵依然喝酒吃菜,心藻借出来端菜的空隙跑出来,看到楚伋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的枯枝下抱着头,池塘的水面结了一层冰,冰封了水下的波澜。

“楚伋……”心藻从他身后走过去。

“别管我了。”楚伋知道是心藻靠近,他声音有些哽咽,“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。”

心藻没再说什么,在他身后站了一会,只能转身回去。

------

风很凉,吹得楚伋清醒了,他使劲揉自己的脸,前阵子还让陈心藻不要哭,现在自己倒是在这里哭个没完。这种事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,不过是受了折辱而已,不应再为此难过,反正难过也没有任何用处,他现在还能怎么办。

楚伋站起身,深吸一口气,回了清晏舫,宴席已经散了,只有江东楼一人坐在琉璃窗前自斟自饮。

“你还知道回来。”江东楼咽下一口酒,乜斜着眼睛,眼角挂着笑意看楚伋。